钟磊现代诗欣赏(十五首)(中国)

作者简介:

钟磊,独立写诗数十年。著有《钟磊诗选》《信天书》《圣灵之灵》《空城计》《失眠大师》《孤独大师》《意象大师》《活着有毒》等诗集,诗集被郑裕彤东亚图书馆及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收藏。

栖居模式

打开灯,用灯光把房间充满,
避免陷入黑暗的深渊,而现实恰恰与意愿相反,
已经在窗外的沥青街道上堆积起来,
漫过了七楼的楼顶,
那么像是孤独和恐惧的相加,
几乎是与漆黑的天空连成一片。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钟栖居模式的重压,
使我伏在桌案的边缘上写作,
以一个意象在和黑暗较劲儿,
不论是楼顶的预制板在顶住高尚的音节,
还是封存了其中的意象及逻辑,
总是像一个自发光的人,在黑暗一隅,
以一个思想的头颅顶起思想,准备出现在破晓时分,
那么像一座坟场上的磷火,
从心有灵犀一点通开始,从不省略生命的词语,
使我从一个意象上滑过去,
哪怕是不为缪斯所知。
(2023.10.17)

旷世书

好在我飞越了漫长的黑夜,
不是用梦,而是在恢复一本旷世书的话题,
仍在老宅的门楣上守候,
让祖辈一伸手就能够拿到我,
把我拿过去,让我在老屋的门槛上坐一坐,
在还原成回忆的原形,
能够记得父亲让我用双手攀上门楣高喊几声,
长高一些,再长高一些。
那时候,头顶上的阳光是没有边界的,
一直在迎接我,也交给我一座绿色的岛屿,
以及宁静的湖泊和青葱的树林,
让我打破天赋的禁忌,
在用隐形的墨水和镜像书写,似在解冻黑夜。
那不是打瞌睡的树冠,那是父亲嵌入星河的一团光芒,
能够告诉我父亲在那儿,
那是一个家族的灯塔,没有神话的自负,
诗歌的炫目。
(2023.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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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灵魂手记

惊人的一面黑旗压在半空,
那是坏人的尸体,有一些虚张声势,
迷失在一片乌云中,
真的是一丝不挂了。
——那是从黑暗中蔓延出的寒冷,
在辖住我的双手,让我不能写诗,
而我并不是文学的坟墓,也不是墓碑上的墓志铭。
接下来是老灵魂手记,
像在把一个幽灵入殓,
在说:“假汝之名的哀歌只是汉语之恶,
说不出幽灵的消散。
自由在诉说着真相,真相却淹没在至暗时刻。”
此时,我想到一把空椅子,
活像活着有毒的一个人,
盘坐在一个广场中央在为自由寻根,
如同一枚银簪在雪花中熬炼过九次,
已经明白白发不是真理。
(2023.11.02)

伦理学

并非是绝望,却不想看一眼人间,
哦,我已经羞于为人。
嗯,说着热爱生活但不爱生活意义的那个人,
是多么虚伪,一直在逃避生活,
到后来却活成了一个甲壳虫。
嗯,说着不想活成一棵树只想活成一棵树意义的那个人,
弄丢了自己活过的住址,
也弄丢了祖国,差一点停止了写作。
哦,我在用诗篇向艺术想象力致敬,
也勾勒出父亲的模样,既不在人间,
也不在天堂,让父亲活在心间,
与我同呼吸共命运,那是诗歌的心肠,
也是独一无二的亲情,仍然带着现代性遁去。
幸好我们不是词语的空洞幻影,
我们的亲亲相隐已经高于真理,
总是汇集真相的词语,愿意为真相去死,
有二十一克的灵魂就足够了。
(2023.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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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族的诗篇

那是驱车走在祭祖的路上,
穿过腊月初一的暴风雪,我却被暴风雪所伤,
像我再次获得死亡的机会,
像我的目的地被一个族谱指定。
不,我在修改死亡的三种高度,
以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的气概弹奏七弦琴,
几乎是一个灵魂写手,
在说:“我从一座钟的年轮中走来,
将以诗讲述暴风雪中的命运。”
嗯,父母亲和叔父的骨灰被我存放在七星山顶,
接近千年的沉寂,
有着与白云的相似性,可以设想成为一首诗,
高于南山的一座白塔。
嗯,那正是一个家族的诗篇,
那是三眼泉在抬高一片湖水,
那是我一个人在攀登一条没有人攀登的生死落差,
几乎是生活和想象,
一个人,一个意象。
(2024.01.11)

虚无的证明

满世界的人,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只有我和自我相认,
而二十一克的灵魂正在把我遗忘,
不是昨天的音乐,今天的文学,明天的远方。
嗯,真相已经患上白内障,
像谎言涂抹的电影,
学会了用手势说话,像在弹奏一部钢琴曲,
仍旧相信被巫术蒙骗的金属舌头,
说起被踩踏的空气生产下子嗣,
在模仿b小调弥撒曲。
而我该如何称呼自己?我是在为真相赴死的一个人,
在黑暗的族群中负罪而行,
于一座渎神的坟墓中归于寂静,
那是我的单一,那是虚无的证明。
还有人在为我的错误争吵,
一方在用有毒的汉语耳语,一方在崇拜红眼病,
我说:“再见,耳朵。再见,眼睛。”
(2024.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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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谁是观念的囚徒?在罗刹国里无人回答。
只有我在用头颅撞伤一堵墙,
在冒犯它们,在颠覆它们,
像一场精神流亡。
忽然,蒲松龄所喂养的一些鬼怪在抓我,
在搜索一张小纸条,
恍惚间弄丢一条道路的姓名,
感觉是对每一个人思想的了如指掌,
在让乌鲁木齐中路终结。
别以为,我站在一张白纸上就不能开口说话,
你们要竖起耳朵听,
听我在一首诗上施法,反倒把诗行变作道路,
于是,我是过耳风,
敞开了世界的两扇门,丢开了风的影子,
丢开了它们,丢开了你们——
请不要定我有罪,我在用双耳罐看护好自己的头颅,
也知道,我会拿自己怎么办!
(2024.02.28)

汉语哀歌

散落在白骨上的谎言,像在诗歌上种花,
让我竖起受惊的汗毛,
比带刺的汉语矮一点儿,像仙人掌。
而我不会说德语,在说汉语,
汉语却像撒哈拉大沙漠,沸腾着硫磺味,
总是想把我煮熟了,
总是在逼着我做起出格的一件事儿。
哎,太反动了,
我在寻找前世,像把我装殓在一具棺椁中,
在接近黑暗的德语。
这是现实,我只是灵魂创生学的灰烬,
在拒绝汉语血缘关系的假说,
那么像在肩胛骨上被黑夜点亮的两盏灯火。
是啊,我不是汉语诗人的标本,
那么像保罗·策兰,在面对汉语做着鬼脸,
更讨厌有人给我烧纸。
(202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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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 安

晚安,让我在午夜零点说过两遍,
一遍是说给另外一个人,
一遍是说给自己。
谁会知道呢?黑夜的对话并不是完美的诗歌艺术,
只是凄凉的灵魂溢出某种启示,
像月亮或星星的老旧课题,
比哲学过时,被两座黑色的城市隔离,
犹如被聊过的过去,仍旧在这儿,
在用抬不走孤独的一双手,
把两个面具放在一个手掌上,在问诗歌的信使从何而来?
嗯,我不想喝酒也不想抽烟,
只想把自己从黑暗中赎回来,
以为从来没有被加在一起的灵魂重量又被加在一起,
那么像在黑夜尽头逃学的时间,
正在把诗歌的墨迹烘干,
也融化在黑暗之上,并大声呼唤或尖叫起来,
“哦,黑夜的轮廓太大了,
谁是漆黑的证人?”
(2024.04.07)

光阴谣

寻找一个象征,那是我,
从一面镜子里面走出来,或是保罗·策兰,
或是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
此时,已经有三个人。
哦,没有人读懂我的虚构,
又被真相淹没了,仿佛是被一池湖水戏弄着,
还有一条舢板船,碾碎了蒲草的气味,
使恐怖超过生活的比例,
没有常识,没有真相,没有悲悯,
这是真的,它们正在瓦解我的写诗天赋。
此时,我也陷入真言之口,
也唱起光阴谣,像把时间和思想符号化,
以踉跄的诗篇代替自己的星座,
在点数着下午三点的钟声,
却拿不出被汉语出卖的证词,那是称职的汉语囚徒,
总是加入对无形囚笼的沉思,比巴别塔尖高一点儿,
犹如德语和俄语算不了什么,
犹如汉语也算不了什么。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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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

春天里的杏花、桃花、迎春花争相开放了,
春天的字眼仿佛是玫瑰色的,
也没有什么理由。
而那些花朵的创伤和破碎与我无关,
仿佛是以二换三的小把戏,
让我在一大片的树林里躲藏起来,
也想藏好一片树叶。
正如我的热爱在变小,小于时光分岔的一条道路,
小于一株仙人掌,
不知道,忐忑不安的日子还要忐忑多久,
几乎是窃得的诗歌之光,
总是害怕自己只是一个幻影。
是啊,一株仙人掌和一个刺猬的巧合和相遇,
无疑是化为寓言的两个名称,
并没有疏忽事先的约定,而是在锤炼几代人的谚语,
看上去像两个盲人在抚摸着彼此的孤独,
幸好没有与神混为一谈,
幸好,春天的树林可以容纳神秘的意外,
这就是我们。
(2024.04.23)

我的最后判处

一只夜莺从黑夜里飞走了,并没有带走黑暗。
这是我续写的莎士比亚悲剧,
忽而顺从了零点的堕落,
忽而挣扎于黎明的飘忽,
酷似一个时代的遗言,又被我瞥见。
而俄罗斯的白银时代,
被另外一个时代抄袭,再次以不可名状泛白,
反而以一个黑漩涡包围我,
比那个血太阳恶毒,在敲打我的头颅,
使我的头颅喷火。
是啊,我更愿意在此刻的黑暗中发出光芒,
不止是头颅喷火,而是使黑梦也不能入睡,
并以撄犯的舌头说出公义,
去约会于一个黑夜,去唱弥撒曲,
或许,这就是我的最后判处。
那是黎明的刽子手正在把《地狱篇》口授给我,
说阳光落在了黎明的相反方向,
落在了午夜时分,
说我在为真相而死。
(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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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消息

此时,再次谈起自己的变形,
而谁又能制止呢?
我却不能在弗朗茨·卡夫卡的名字上栽跟头,
那个世界已非此世,
已非如我,在向星空发布新消息,
在保证此时的生命还原一个星宿。
是的,可以把汉语的霉味说得小一点儿,
近似于被宠坏的汉语被关进囚牢,
依靠有条纹状的狭小天空存活。
嗯,我不能啰嗦太多,
重写变形记的人不是我,
我在造访自己一次,想掠过死亡黎明的一瞥,
在黑暗的天空发芽,再加入星空的千万只眼,
一如把我和一个符号连在一起。
嗯,我只想展露自己的卑微,
只想做好拒绝语言的一个人,
每一天写一点儿,把此时的心情放回原处,
把此时的微弱表述当成诗歌的最小单位,
像在播种诗意的麦粒。
(2024.05.07)

关于落日的寓言

是这样的,夏虫不可语冰。
我不能再说话,在面对被风化的危险,
一个人走上无人的旷野,
像忘掉历史的后遗症,
历史倒卖的食盐、假山和时光引力。
而我却走进了宿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在打破落日的禁忌,
在每天下午三点半钟爬上天空的斜坡,
总是把伊曼努尔·康德的名字攥在手心,
去赶赴星云之说,
一如一个意象大师完成一座空中坟墓,
一如一朵浮云像我的灵幡忽而见,忽而不见。
我早已经知道,傍晚是贫穷的,
仍旧在服从于道德归零的命令,
在偷换概念之说:“天才是不需要历史的。”
而后,仍在用萎缩成一团的落日,
扑灭一地金黄。
(202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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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称的时光

幽灵也罢,魑魅魍魉也罢——
那是凌晨的低语,带着寒凉滑过夜空。
我醒来,已是灰白老年,
在读赫尔曼·黑塞的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看得见自己的十条命,
一次又一次地在对着时光眨眼睛,
自然是多姿多彩的,让每一粒时光闪动起来,
恰如被治愈的一首歌谣,
绝非是在隐藏枯枝,刚好是落在一片绿树叶上,
算得上是如痛如喜。
看啊,我像时光的魔术师从不麻木忙碌,
把自己留给看得见的那一边,
以十倍的失眠代价补偿记忆,
那也是最后的夏天,有克林索尔一样的小城,
有伊通河畔的小桥流水人家,
有杏树和无花果树,有灌木和草坡,
有空旷的南溪湿地,
有飞舞在现实主义以上的蝴蝶。
(2024.05.09)

《美洲文化之声》简介:

《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Sound of USA)成立于2016年,是美国政府批准的综合网络平台,主要从事华语文学作品的交流推广。目前已与Google、百度、Youku、Youtube 等搜索引擎联网,凡在这里发表的作品均可同时在以上网站搜索阅读。我们致力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同时提倡文学创作的思想性和唯美主义风格,为世界各地的华语文学作品交流尽一份微博之力。同时,美洲文化之声俱乐部也正式成立,俱乐部团结了众多的海内外知名诗人、作家和评论家,正在形成华语世界高端文学沙龙。不分国籍和地区、不分流派,相互交流学习,共同为华语文学的发展效力。“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倾听世界美好声音”,这是我们美好的追求和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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