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臣现代诗欣赏(十二首)(中国)

作者简介:

布兰臣,本名蔡明勇,扬州市诗歌学会副会长、广陵作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水葫芦花》,诗集《语言之初·1》《语言之初·2》,在《诗刊》《诗选刊》《扬子江诗刊》《星星》《作家》《诗探索》《诗歌月刊》等杂志上发表诗歌百余首。近期在扬州市彩衣街创办了扬州虹桥书院。

平静的早晨

重大灾祸下,写诗是可耻的。

海水抛开了那些绳索的束缚。这夕阳曾经一再逗留的地方——绛紫色的背景音乐泛滥,在浮动的白色葫芦之间,它们自由扭动,交错潜行。啊,清晨,异常平静的场面:几乎忽略了身边,椰子树的缝隙间,松鼠们的纠纷,鸟雀们的争斗,那一桩桩已经确定了的刑事案件,黑暗隐藏的对立面。

一些极端情绪,集中爆发的底层愤怒。密林间咆哮的人工瀑布,扭曲的槟榔叶子,震弯的金丝弦。那一匹瞎眼的棕色老马,孤零零地站着,在潮湿的沙滩上,它望向对面——那座被瘟疫一次又一次封禁的城市,流逝的岁月中,那些牢牢占据上风的、常年快乐而又瞬间绝望的人们:它曾经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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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天

第一天
浪,那蓝色透明的推动力!从背后抽打,永无止境,但当扁圆的石块即将爬上沙滩的时候,一股回返的力量冲了过来。它跌回深处。导游非常肯定地说,这正是你们一再重返旧地的理由。

第二天
绳索,那近乎完美的翅膀!捆束住双臂,那血橙色的惊恐,弥漫在四排紧锁的搭扣上,如高潮迭起的瞬间效果,我们靠岸了,抵达那——似是而非的目的地。

第三天
岛,这一个相对的概念!正如从渔夫、船员向海盗的角色转换,海洋深处的小酒馆,女导游与女招待,双双下跌,威士忌酒罪恶的深渊。赤道附近阳光的凌厉攻势——

第四天
龙虾,——船员们兴奋不已,“嗨呀”,一只巨大的龙虾跳上了船舷甲板!这是一出老少通吃的季节游戏。我们穿上了特制的泳衣,扎入那鱼虾汹涌的波涛中。

第五天
防晒霜,那皮开肉绽的快感!女明星的酒杯里,摇晃着——彼此混杂的回声。冰块、冻啤,穿越海面的震荡,重金属,傍晚的风,扭转乾坤的黑色面庞,长矛撕裂的破碎旋律。

第六天
摄像头,闪亮妖艳的玫瑰!对岸的群山成为我们的回忆,恍惚的过去和明晰的未来——而此刻,我们被迫拥挤在一块晃动不安的假平面上,血一样的流淌,那正是玫瑰的终点。

第七天
船——这将要擦肩而过的过渡组织!我们并非停留,那一场奢华的沙滩盛宴。一望无际的海洋泳池,视觉和听觉均已经受限,而胃已被强烈刺激,从脖子下滑到锁骨,到达我们的终极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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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 血

我听着一首曲子,恍惚间没听清楚曲名,不知将来还能否再听一次——那咿呀咿呀的怒吼。

我欣赏着一幅樱花的照片,分辨不出颜色,或者那只是一束罂粟——杀人于无形的津液。

我嗅着空气中的灰尘,奇异的东方香型,排列组合着记忆,或者——弥散的绝望。

我抚摸着你的脸和锁骨,沙一般的褶皱,枝干扭曲,那流水的尽头,一片空茫。

我将要陷入灵魂的深渊。如果一旦说出“爱”这个字,你的肉体随时将射出一支支利箭,置人于死地。

水煮灯光

水煮灯光,余烬未消的凌晨。时当太平盛世,温暖三秋。秩序井然的丛林,几只黑色的鸟从桂花的香味中穿梭而过。那些糯动着的叶片上,正隐藏着一张魔鬼微笑的脸。尖鼻子、长下巴、两撇小胡子。白日的阳气逐渐生发,部分萎黄的绿萝瓣开始掉落,而那微笑则变得更加迷人。

五分钟

五分钟,我抽了一支烟,整个空间充满泡沫。我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衔。我绕过街道的理发店、烧饼店,以及众多的足疗店、花店、瓜子店。

五分钟,一家繁华的集市广场倒闭。天空的一轮勾月,在一幢楼弯过另一幢楼的缝隙里消失。从沉子河拐到瘦西湖,中间是一座虚无的石砖桥。

五分钟,整个夏天过去了,走投无路的虫子们开始大规模死亡。整日整夜的失眠,我的耳朵一片轰鸣。我闯过某个市区闹市口,一排电动车像骨牌一般纷纷倾倒。

五分钟,往返途中,两条雪白绒毛的小狗不见了,锈蚀的铁链掉落在街道边的窨井盖上。它们只是想安静地熬过冬天,但下一个春天还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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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者

一只握着刀叉切断鱼翅的手也许是清白的。
“你这哪里是在微笑?”
迷人的。

砍掉所有的杂物,裸露出森林的那一小片伤口。荒草丛生的内部,禾木科植物的尖叶倒伏在一起。绝望的烛光,毫无生机的凌晨三点。
他正在读一首与他无关的诗,但里面有几个零星的文字跟他息息相通——他只是一个执行者,或一个造字匠。

一颗白色的小药片掉落,啪地一声不见了。落在蓝格子条纹床单上的阴影,仿佛是月光照在大地的空白处,或者在井底里消失。一种神秘的消融方式?

棋牌室正在等一位疫情防控的负责人来检查。美女与俊男擦肩而过的时候,有正眼瞧一下对方。合欢树、桂花、朴树、鸡爪槭混在一起。牛奶是从母牛的乳房里挤出来的吗?

太阳的火向无限处不断扩散,但太阳是没有根的,它孤零零一个在天空里挣扎。而人,总得有个来龙去脉。他们喜欢自己被拽住,或者抓住一根绳子、一棵树杆、一条船。他们不知道太阳有多远,于是学会了钻火,还学会了酿酒,以使自己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控制。后来,他们发明了电和灯,一段弯曲的金属丝或者感应器。他们守在那微末的光里,而盛满这暗火的屋子像是他们的牢笼,也许是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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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 境

“一缕蜘蛛网式的光线。”它正盯着一只甲壳虫,像一支探头,甲壳虫的鞘翅正在被“聚焦”——那无往而不在的威胁。

小红帽。不,“我不是大灰狼。”褐色的绒毛,不,褐色的壳,知了的童年。钵子已空,没有饮水。

只是一件红色夹着金丝的软袍,蜘蛛网式的光线。柔软的粘液带着一根根刺,地面下无穷无尽的根须,茂密的丛林。小红帽。

外婆的小屋透出香味,蛋糕和葡萄酒。但是,核桃树篱笆的后面,还是显得很危险,尽管没有大灰狼,而只是一缕光线。

兔 笼

光线咆哮,天崩地坼。但灾难并没有急着来临。那些香樟树和紫竹,安静地观望着。麦哨子吹起来。人们仍坐在茶桌旁抽着烟,红色骨木缸里堆满了枯黄的烟蒂。兰花的香味一再遭到清洗。时间与人体玩着一场病毒的游戏。一只蚊子落在音响的指示灯上,琵琶的和声熄灭了,其他嘈杂的乐器也都停了电。前方高能,绕道而行——这是游戏玩家给出的启示。不知道危机什么时候发生。兔子急匆匆地扑向蔬菜,它的身体越来越肥壮,而那金色的兔笼,似乎在不断地坍缩、坍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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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杀手不知藏身何处

B或者C(布或者蔡),我的原名和艺名在两个字母之间不断徘徊。这也许是游戏人生的重要组成。令人迷惑的意义分工。

“这种红色过于鲜亮。”那玩具式的版型,棕色与黑色的反叛——混乱的构架,倒塌的积木。燕子铛、竹片、蜻蜓翅膀。但是真正的杀手不知藏身何处。

那快速移动的阴影,划过正面的空间,簌簌有声。人与镖先后落在不平整的路面。石砾。一滩滩变黑的血。阳光或灯笼,咖啡的黑暗。调和、乳化、发酵,“人性里潜伏的仇杀动机或欲望!”

苟活下去的理由。猩红色——这足够了。倒伏的稻草人,片状的蓝色块。皱眉。摇晃的步枪。手铐,铁锈色的腊笔,拉丁字母。

古装剧镜头里闪过的汽车画面。“粉色衣裙的群众演员已绕行了三次。”巧妙地避开那些古拙技法。通过严密的逻辑推理,把身边所有的人,均证明为“混蛋”。“恕我直言,那个导演……”

好吧。这些句子有些僵硬。妓女、象征派、甲壳虫、苦艾酒、黑色花园、烟雾、戏剧车间。我们要拍照。也许身体里的各组织器官会重新安排位置。左侧、右卧、低头、瞪眼、嘟嘴。

万物皆有固定的原则。唯一发生变化的,是那些隐藏在烟雾里的机器,或者从机器的缝隙中掉落下来的文字和图片。

城市广场的喷泉

那里有一束不同凡响的水花。直立在地面,色彩斑斓。它变化无常的习性,被城市调查者描述在黑板上。
一群孩子纷纷伸出小手,握住它的纤细身段。四周发出锐利的光。人们总企图握住它的脸庞。它的存在,它摇曳的姿势被抽离出来。而事实的真相并不清晰。

萨克斯的抖腿声。一个女歌手的嘶哑嗓音,轻吟浅唱,正在被被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住。谁能成为中流砥柱?不同的时间与地点,绽开不一样的烟火。

那束弯曲下来的水喷溅出霓虹的碎片,突然从五十多米的高空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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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 长

撕碎的彩票在旋律中凌乱。木房子里的人数着道闸杆的起落,来往穿梭的车辆五颜六色。雪堆在树根旁。有人朝着那彩色的旋涡吐了口唾沫。

晴朗,无风。电厂的白烟悠悠升起。吐着烟圈的男人,在汽车里观看着窗外的风景。对岸的林子里,骑行的人像一只黑鸟掠过。

黑脸的人哼唱了起来,无词,唱了半句又停了下来。他的船是246米长的巨轮,正停在海边。他坐着偏船来到了陆地。报废的几十座海轮,那些翅膀、尖顶、尾翼、桅。二十多年的驾龄,一辈子的运气。

光秃秃的银杏。整个城市到处都是银杏树。漂亮的落叶,堆着雪。然后,有些绿色的杉树苗怯怯地冒出来。

“败”。据说这个字是最没有逻辑的。以手击鼎或以手击贝。有时候竟然解释为有文化有财富的人更加腐坏。但是,年老的船长发话了:人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总是风调雨顺。他的话音刚落,那只皇帝饮用过的杯子,突然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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